【杂文】关于我选择怎样的生存方式

由宿鳞周六十月 30, 2010 12:36 pm

我之所以情愿让生活过得如此艰难痛苦，是因为它是思索得以深入进行下去的前提。我排斥轻松而不知所谓的欢笑，让每一天都沉重琐涩，也是为了寻找到更加纯粹的精神依托，使我在孤独封闭的环境中仍然能够享受生命，自由思想。我认为这是必要的，也是值得的。有人愿意让生命变得更有意义，那么他就得承受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更深的灼迹。

也是由此，我开始选择自我放逐，疏离人群，开始沉浸在日以继夜的思考中。我学会了理解黑暗，透过层层隔裹感受内心最细微的悸动，并循着先驱的字迹，探索人心欲望的讳莫如深。这样好么？是的，我因此拥有了广阔独立的精神世界。可这样好么？直到我开始费解周围人的交谈内容，开始憎恶他们虚伪的表达方式，直到人们开始讥讽我，厌烦我。我突然发现，即使我会承受不了孤独的煎熬，也无法再说服自己试着融入人群。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弱小，抗拒一个群体实在令我感到无力，但我认为强迫自己去融入是件更加痛苦的事情。是带着绝望抗争，还是披上虚伪逢迎，有时生活掷给我的困扰就是这样简单的一道选择题。

其实，与其说是我选择了这样一种生存境遇，不如说成是命运选择了我，因为这样可以让我感觉避无可避，承受起来会更加释然一些。纪伯伦说过：“自由是束缚人类的枷锁中最粗重的一条”，揭示出人类精神斗争面临的两难境遇。如果人生而自由，且因自由而存在，那么人就能主动背上所有枷锁，在束缚的痛苦体验中写下最挣扎的自由，这样即使他深陷囹圄，也会因他的主动选择而得以拥有自由。这证明自由的存在不依赖于其表现，而是因其主观意识的无限延展从而得以彰显，那最粗重的枷锁也就不攻自破。从挣脱枷锁到主动受缚，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我之所以面临着现在的困扰，也是由于我正行进在这狭闭而绝远的路上的缘故。

我明白很多人先于我选择了这种生存方式，但这一路我无法得见他们的足迹或尸首，我只能通过梦呓般破碎的文字，猜测前人的行进方向。思想的脉络如同交叉小径的花园，永远无法捕捉它的规律和走向，对于它的探寻也从来都只能是孤独的。“一个在岑寂中独立工作的作家，假若他确实不同凡响，就必须天天面对永恒，或恰恰是缺乏永恒的状况”，我对海明威的这句话深信不疑，特别是想象到他倒在血泊之中的样子时，我格外清楚我到底在做什么。我面对的路径只会越来越破碎，越来越消解，这种状况就好像我不得不丢弃先驱们用以照明的火把，在黑暗中摸索爬行一样。这条路不再有空间的概念，我的局限同时也是我的资本只有我有限的生命而已。

那么我害怕过么？是的，为此我常常感到寒冷与压抑。那么我能到达最终的目的地么？是的，无论我走到那里时耗尽了生命，我倒下的身躯所滋润的那方土地，便是我的目的地。

这不是迷恋，不是困惑，但我需要更多的执著和麻木来使自己镇定。也许我实际承受的痛苦会远少于我所想象的——一般情况而言，这种状况是司空见惯的——但那也决定了我不可能在这条路上寻找到一块新领域或一条新路径。我没有机会承受也的确承受不了那“永劫回归”之痛，我只能选择以一种艰难的方式生存着，这种方式可以轻易地被我选择，但如何履行它并了无遗憾却是那样困难。当一切幻想与希冀化为泡影时，唯有道家能够消融我的本体，唯有存在主义可以消融我向往的世界，我希望这将成为我最后可以选择的退路。

而如今，当我夹在人情世故与破碎之路之间时，我是多么的无力。我无法尝试着用我丰富而敏感的内心世界来解释我不自然的表情和僵硬的四肢，我无法用完全释然或完全荒诞的眼光去看待面前的人和事。我无法留在人群中间，无法融入，无法知足常乐；我无法远离人世，无法独自面对孤绝，无法安于羁绊。每到此时，我都会想你。用我虚弱的气息渴求你的安慰。你在哪里？那莫名的距离感将我和我的思念分隔开，一个停驻在寒冷的夜色中，一个飘向那片关于你的迷离海洋。

如果我开始适应这隔绝，是否说明我将迎来成长？我舍得你么？这是第一个摆在我面前的现实问题。